2010年7月1日 星期四

【小說】帶我走(十三)

【猋歡現代/長篇】


《第十三章》

  自南風於接近晌午時分離開至今,渾身傷痕累累的玉傾歡與嘯日猋兩人也約莫昏迷了將近半天了,一直到即將入夜的晚風從倉庫的鐵窗裡吹進,帶了點涼意的晚風颼颼刮過玉傾歡那張凝滿青紫瘀痕的臉頰,傷口傳來的刺痛感緩緩扯醒她的意識,慢慢張開眼,映入眼簾的是難辨五指的一片灰暗。

  南風臨走前刻意關上的倉庫大門,使得這堆滿木材的倉庫裡被這無月之夜灑上一層難以明辨方位的黑灰,一時間玉傾歡還真要誤以為自己早在南風的蹂躪下給推進了陰曹地府,然而背後那股來自另一個人的溫熱感則是將她拉回了現實。

  而後,一股不知打從哪裡來的力氣,或許是腎上腺素在玉傾歡體內發揮了作用,咬著牙強忍著渾身的不適,她使盡了力氣才勉強撐坐起了兩個人的重量。接著,她開口試探性的喚了喚身後的男子:「嘯日猋?」

  左右動了動身軀,試圖以身體擺動的幅度連帶著將嘯日猋給搖醒,但嘯日猋卻久久未曾回應她的叫喚;轉頭看了一眼意識還未清醒的嘯日猋,玉傾歡心中暗喊著不妙,不自覺提高了音量,在昏迷的男人耳邊喊道:「你還好嗎?嘯日猋!」

  「唔…」對於耳邊的呼喚,嘯日猋終於有了一點反應,緩緩抬起依舊昏昏沉沉的頭顱,而早前南風留在他後頸上的餘勁現下則逐步蔓延至脊椎、四肢,除了痛楚之外,他只感到無止盡的酸軟在身上肆虐;而後,原本暫時停歇了的頭疼又在此時開始肆無忌憚的發作了起來。

  「刀…無極,他是誰?我、我的頭好痛。」憶起那個似曾相似的名字,它與那雙血紅色的雙眼間似乎有著奇妙難解的連結,而嘯日猋未獲解答的疑問則伴著疼痛再度在激烈翻湧的腦海裡作祟著,涔涔冷汗持續從緊握的手心裡沁出,自額上不斷滴下的汗水則是讓金色的髮絲糾結成了一團。

  「別急,慢慢來。」心知嘯日猋又逼近了人格解離崩潰的危險,玉傾歡縱使憂心如焚卻也只能這樣反握著身後嘯日猋顫抖的雙手,給予一些微不足道的關懷,這讓她不禁自責起當初濫生的同情,導致自己未能及早為他進行相關的療程,而現下這般混亂的光景,更容不得她為嘯日猋做任何事了。

  「為什麼?為什麼我的頭這麼痛?」分不清究竟是風或鋒,還是封的怒吼,不斷冒上的冷汗逐漸浸濕了嘯日猋整身,而玉傾歡卻是徹頭徹尾皆束手無策,只能紅著眼眶不斷的出言安撫,期盼嘯日猋能夠稍稍冷靜下來。

  幾近瘋狂,自從聽見「刀無極」三字後,嘯日猋的情緒始終處在一個充滿高度壓力、緊張的氛圍中,不論是封或鋒,甚至是向來最沉穩的風,皆無法冷靜自持,彷彿身上的每個細胞都大張著吶喊一種共同卻又莫名的恐懼,而這片寂無人聲的黑暗空間,更大大助長了他內心的恐慌。嘯日猋一度以為自己會就這樣迷失在這片無邊的恐懼中,直至一曲溫柔的歌聲悠悠滑入耳裡…

  「每次我總一個人走,交叉路口,自己生活。這次你卻說帶我走,某個角落,就你和我。」再也想不出任何方法,情急之下玉傾歡只能抱著姑且一試的態度嘗試著;稍微頓了頓,見嘯日猋似是終於轉移了注意力,玉傾歡又繼續開口唱。

  才唱了開頭幾句,便覺那曲調裡的句句歌詞像是有生命般,一字一句的緊緊繞上了心頭,彷彿掐心般的痛苦逼得淚水自眼角滑下,玉傾歡眨了眨眼,覆在嘯日猋的雙手上的手不自覺得握得更緊了些,她又接著開口唱道:「像土壤抓緊花的迷惑,像天空纏綿雨的洶湧。在你的身後,計算的步伐每個背影每個場景,都有發過的夢。」

  而嘯日猋則是在歌聲的引領下,慢慢脫出了心中的黑色漩渦,方才激動的情緒也因注意力的移轉而慢慢平復,轉而仔細聆聽著歌聲中的溫柔與哀傷;而後,聽著聽著,鋒突然開口打斷道:「妳就只會唱這首歌嗎?」

  鋒接著不耐的白了玉傾歡一眼,咖啡廳的音樂廣播、車上的音響、手機鈴聲,算一算他不曉得自己究竟聽過這首曲子幾次了,難道眼前的女人真的不懂得什麼叫做推陳出新嗎?

  「抱歉,我就只記得這首…」聞言,玉傾歡停下了歌聲,對於鋒的挖苦她倒是沒有半分怨言,只是一味的苦笑著,只要能將他從崩潰的臨界點拉回來就好。

  「妳好像很喜歡這首歌?」封好奇的轉頭詢問,雖然自己仍覺得頭殼還在隱隱作痛著,但由於歌聲對於注意力移轉或多或少也產生了些微的幫助,他現在的疼痛感確實是比方才的劇烈疼痛多減了幾分。

  點點頭,見嘯日猋情緒逐漸平復,玉傾歡像是觸電般連忙縮回踰矩的雙手,只是她臉上尚餘兩行未乾的淚痕。

  「不繼續唱嗎?」察覺背後那雙手的抽離,風慢慢闔上雙眼,在心裡勾勒著背後的玉傾歡現在該是何種表情。

  望著眼前不見五指的黑暗沉默了半晌,玉傾歡接續著未竟的音符悠悠唱道:「帶我走,到遙遠的以後。帶走我,一個人自轉的寂寞。帶我走,就算我的愛、你的自由都將成為泡沫…」

  末了,玉傾歡就這麼將最後一句歌詞留在心裡了。
  『我不怕,帶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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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夜,漠絕塵小心翼翼的守護著懷裡的文件袋,孤身一人在約定的地點周圍徘徊,其實說是約定的地點也不大正確,為了確定他確實未報警,自從下午時他在T區下了車之後,對方便不時傳了簡訊來變更地點,刻意的故佈疑陣硬是讓他一顆焦急的心空懸著,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區四處胡亂繞著。

  「該死!」漠絕塵懊惱的看著手機螢幕上顯示的簡訊,才剛到了一個地點,便又收到另一封變更地點的簡訊,而這幾乎分秒不差的時間讓他合理懷疑其實自己早已落在對方的監控範圍內。

  「妳玩夠了吧?」不遠的高處,獨孤板著一張嚴肅的臉孔斜睨著正攀在矮牆上,手持紅外線望遠鏡,正樂中於一次又一次玩弄漠絕塵的鳳羽,而被他倆所擒的人質,自從得知了他們的目標是自己的好友後便開始躁動掙扎著,為了安全起見,早在進T區之前御不凡便被強迫吞下高劑量的安眠藥,現在則是安靜的躺在鳳羽腳邊。

  「你這個人還真無趣。」視線從望眼鏡上移開,鳳羽朝著獨孤吐了吐舌,完全未將他的責備放在心上,逕自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再一次向漠絕塵發送變更地點的通知簡訊,現下漠絕塵可是她囊中的玩物,她可還沒玩夠。

  明知眼前的女人就是刻意要與自己唱反調,獨孤並未為之光火,而僅是伸手撥整了被夜風吹亂的髮,口吻極為平淡的說道:「如果BOSS知道妳刻意拖延任務,他可不會輕易饒過妳。」

  「哼,少搬出BOSS來壓我!」想來是獨孤的一番話奏了效,鳳羽一反方才戲謔的神情,匆匆收起望遠鏡,跟著板起面孔,銳利的眼神中也多了幾分的算計。

  見鳳羽總算願意開始認真執行上頭交代的任務,獨孤也算是安心了點,但轉身走了幾步後卻又突然停下,不知為何,他總感覺今晚的風裡似乎挾著一些令人不安的氣息,就當作是自己的第六感吧,摸了摸後口袋裡的手槍,他回過頭慎重的叮嚀了一句:「妳可別失手。」

  「哈,這句話該是我對你說吧!可別連滅個口這種小事都做不好。」聞言,鳳羽不禁失笑,伸手將被風牽起的幾縷髮絲塞至耳後,背對著獨孤的臉上則是揚起一抹自信的笑容。
  這夜,越來越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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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漠絕塵自己也沒有多大的把握能夠成功救出御不凡,而他在到達最後的目的地之前,就活像是個傻子一樣,不斷輕撫著口袋裡的槍身,希冀這把早已被褪下子彈的槍能夠帶給自己一些勇氣,驅退心中的不安及緊張。

  而當鳳羽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漠絕塵是有些驚訝的,原來一直以來把他當做傻瓜一樣耍得團團轉的,竟然是這麼一個看似瘦弱的女人。

  即便自己正一手揪著渾身酸軟無力的御不凡,一手持著手槍抵著他的太陽穴,但鳳羽那雙銳利的眼仍沒漏看漠絕塵眼中一閃而逝的訝異,一股覺得自己被人小看的不快情緒染上了雙瞳,鳳羽惡狠狠的瞪了一眼眼前還穿的一身西裝筆挺的男人後便道:「要你帶的東西都帶來了嗎?」

  無視眼前女子的質問,漠絕塵一心只掛念著御不凡的安危,一雙手不自覺地捏緊了手中的文件袋,開口對著鳳羽手中的人質大喊著:「御不凡!」

  「唔…絕塵?我、我這是在做夢嗎…」或許是藥效漸退,御不凡對於外在的聲音刺激開始有所反應,逐漸醒轉,只是還混沌著的意識讓他誤以為眼前站著的摯友不過是幻夢一場。

  先前在打鬥的過程中留下的內、外傷,再加上體內殘餘的藥效,讓御不凡只感到自己的身體虛弱得不聽使喚,尚迷濛的意識讓他一時間尚分不清眼前究竟是現實抑或夢境,只是悠悠開口說道:「絕塵…你終於來了,我好怕你來,又好怕你不來。」

  「快放了他!」一聲暴喝,漠絕塵怒上眉山,顧不得一切便往鳳羽的方向撲去。

  「你想他死的話就儘管過來!」鳳羽緊緊揪住御不凡的後領將人質往後拉,順勢向後退了一步,微微瞇起的雙眼散發出一股森冷的氣息,已上膛的手槍此刻正牢牢抵著御不凡的腦門。

  「妳!」為了御不凡的安全著想,漠絕塵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而手中的文件卻快被他的憤怒給揉成了一團廢紙。

  心知自己掌握了最有利的籌碼,鳳羽這會兒倒也不急,一手將御不凡拉近自己,另一手仍持著槍抵著他,臻首輕靠在御不凡肩上,朝著漠絕塵露出邪媚一笑道:「文件給我,人就是你的。」

  「拿去!」意在救御不凡脫困,漠絕塵想也沒想便拋出了手上的文件。而鳳羽見狀則是將身前的人質狠狠往前一推,以便空出手接住朝自己擲來的文件。

  「御不凡!」穩穩接住了往自己方向倒下的御不凡,見御不凡這副虛弱不堪的模樣,漠絕塵將他牢牢護在懷裡,萬分焦急的檢視著他全身上下的有無任何傷口。

  「你倒是十分聽話。」匆匆瞥了一眼袋內的資料確認無誤後,鳳羽對著眼前的兩個男人笑了起來,手中的槍也緩緩舉起,槍口直對著眼前的獵物。

  斂下笑容,鳳羽眼神一凜,槍口正對著漠絕塵冷冷道:「那麼,我就在這裡送你們哥倆上路吧!」

  「小心!」回過神來的漠絕塵大吼,側身護住了仍無法自由移動的御不凡,緊拉著他的手,意欲帶著他邁步逃離危險;然而,人的速度終究是比不過子彈的速度。

  「砰!」兩聲槍響同時在耳邊響起。

  硝煙的味道在黑夜中瀰漫開來,鳳羽轉過頭,一雙圓睜的杏眼則是毫不猶疑的表達了自己的詫異。

  當風吹去煙塵,迷離的視線只見兩人緩緩在眼前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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