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5月30日 星期日

【小說】帶我走(十一)

【猋歡現代/長篇】



《第十一章》

  凌晨三、四點的大街上並沒有太多人車來往,除了二十四小時不打烊的速食店和超商外,各家店鋪幾乎都拉下了鐵捲門歇息。

  御不凡雙手把著方向盤熟練的轉動,後視鏡裡映出他幾乎徹夜未闔眼的倦容,滿佈著血絲的雙眼不時掃視著周遭越趨陌生的環境,他正朝著秘密線民所透露的R區駛去;而方才下屬自藍芽耳機裡傳來的消息則讓他感到一陣心緒不寧,嘯日猋搶在支援協助的警力到達前就帶著佛像離開了,據其陳述,屋子裡只有一隻熟睡中的白色猴子,以及許多未帶走的乾糧。

  心想嘯日猋的攪局讓情況勢必更加複雜,御不凡匆匆交代了下屬務必追查出嘯日猋的去向,並且儘速回報給他。隻手撫著頭,他開始感到有點頭痛,索性狠踩油門讓車子加速往前駛。

  看著車窗外從身旁加速消逝的景物,御不凡自嘲般低聲說著:「像我這麼會開車的人,怎麼可能會趕不上呢?」

  另一方面,嘯日猋則是開著玉傾歡留下的車往與R區方位正好相反的T區狂飆而去,雖是不甚熟悉路況,但嘯日猋在GPS的引領下仍是順利找出了正確的行進路線。

  緊張時伸手拉整帽沿的動作成了他向來的習慣,戴好帽子之後,他伸出左手摸摸口袋裡的佛像。

  「還在。」確認佛像仍安穩的躺在口袋裡之後,嘯日猋稍稍鬆了口氣,經歷了一整個晚上的激辯,最後做出的決定讓他此刻正往著解救玉傾歡的路上進發。

  本來封還打算要把咪吱也一同帶上,免得牠遭受不測,但鋒聽了之後自是大為光火,毫不客氣的撻伐道:「你非要讓一隻猴子來扯我們後腿?」

  聞言,封本想反駁幾句,但卻被風出言打斷:「有那些警察駐守,咪吱能出什麼事情?」

  封低著頭想了想,此去九死一生,萬不能讓咪吱跟著他身陷險境,最後只好勉為其難的同意留下咪吱,離開前還特地為咪吱準備好了許多糧食,就怕牠餓著。

  「咪吱,我要是活著回來,娶妳!」殷切熾熱的雙眼回望著畢生摯愛,封伸手抹了抹眼角溢出的淚水,明知咪吱正在小木屋裡酣睡著,卻仍是堅持朝著牠的方向許下感人肺腑的海誓山盟。

  聳了聳肩,迅速收好了鑰匙、佛像和一切隨身物品,對於封又開始對著咪吱發情的舉動,鋒和風則是一致的答道:「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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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光透過鐵窗灑落在玉傾歡沾滿血汙的臉上,清晨的風帶著幾絲涼意輕拂過她身上的傷口,微微的刺痛感開始在身上蔓延、侵入她沉睡的意識,隨著意識的逐漸清醒,最先的刺痛感開始變本加厲,在玉傾歡身上興風作浪著強烈刮痛她的神經。

  玉傾歡緩緩睜眼,除卻渾身的痛楚之外,她現下只覺得口渴得難受,乾啞著嗓呢喃道:「水…」

  而南風則是早已清醒,盤踞坐在倉庫一角,對於玉傾歡的要求並未搭理,只是自顧自的扭開手上礦泉水的瓶蓋,仰頭而飲。

  「可以…麻煩你給我一些水嗎?」耐不住喉嚨裡的灼熱感,玉傾歡望著南風,稍稍提高了音量,以確定聲音能傳進他耳裡,希冀眼前人的惻隱之心能夠被她打動幾分。

  聞言,南風停下了豪飲的動作,抹了抹嘴角邊滴落的水珠,起身道:「妳…想喝水是嗎?」

  面對南風的詢問,玉傾歡急切的點點頭,看著他朝自己走來的身影,心中略感安慰,認為他終非冷血無情之人,卻未料南風下一步的舉動竟令她如此錯愕。

  站至玉傾歡面前,南風冷笑著將手上的礦泉水瓶倒置,水從瓶身裡傾洩而下,一點一滴全淋在玉傾歡頭上,見玉傾歡一身溼淋淋的狼狽模樣,他更猖狂的笑道:「妳想喝就喝啊,哈!」

  「你!」從未受過如此不堪之羞辱,玉傾歡緊咬著唇,瞪視著眼前如惡魔般的男子,張大著雙眼強忍著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水。

  啪。

  又是一個火辣辣的巴掌印上左頰,玉傾歡委屈的神情彷彿跟記憶中另一名女子的神情疊合,思及此,百般嫌惡的情緒跟著竄上心頭,他不禁怒火中燒吼道:「還是學不乖嗎?我何時准許妳抬頭看我?」

  「嗚…」嗡嗡的耳鳴聲不絕於耳,玉傾歡整個人倒在地上卻無力掙扎,只感覺到一股腥甜的滋味在口腔裡慢慢擴散開來。

  像是感覺到手機在口袋裡的震動,南風伸手取出口袋裡的手機,隻手叉著腰,對著話筒另一端的女人不耐煩的說道:「妳只有三句話的時間。」

  「嘯日猋就要往這裡來了,BOSS要你活捉他。」側著頭,手機夾在右耳與右肩之間,面對南風這般桀驁不馴的語氣,她的情緒並未因之有太大的波動,只是冷靜仔細的穿戴好雙手手背上閃著銀光的尖銳指虎。

  「最後一句。」冷著臉,他靠向玉傾歡身後的牆面,冷眼看著玉傾歡伏臥在地上痛苦的喘息。
  她拿起一頂黑色長假髮,前前後後端視了一會兒之後,冷冷對著話筒另一端下達了最後一句指令:「東西到手了之後就把那兩個人一併做掉。」

  「我可不記得當初的條件裡有這一項。」語畢,南風掛上電話,滿臉不在乎的神情,對於是否觸怒對方一事漠不關心,他向來只做自己想做的事而不是該做的事,別人的生死與他無關,更不可能接受他人的命令。

  斜倚著牆,將手機收入口袋後,他另外從口袋裡取出了一張金髮男子的照片,臉上揚起了一抹莫測的笑道:「嘯日猋嗎?」

  突聞熟悉的名字,玉傾歡從萬般痛苦的地獄中掙扎著欲起身,痛苦的神情中摻雜著憂心及焦慮,抬起盈滿淚水的雙眼,仍溢著鮮血的嘴角勉強拉扯著吐出幾句話:「求你…放過他吧。別傷害他,他是無辜的…」

  「不准用這種眼神看我!」猛然,南風又是一腳踹向玉傾歡,他最見不得這種神情,不愉快的記憶跟著蜂擁而上,那個金髮的女人眼裡也曾蘊著這樣的神情,不顧一切為另一個男人擋刀。

  就是這樣的神情,讓自己跟著陷入近乎歇斯底里的瘋狂。

  「我求你…」即使因腹部遭受重擊而蜷縮著身體,但玉傾歡仍強忍著痛楚,巍巍顫顫的伸出手拽著南風的腳踝,試圖為嘯日猋求得一線生機。

  面對玉傾歡的苦苦哀求,南風僅是滿腔的怒火中燒,任何話語在進耳前全被他的怒氣給燃燒成了灰,雙眼幾乎要噴出憤怒的火焰,毫不留情的踢開她死拽著自己腳踝的雙手忿忿道:「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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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不凡雖看似瘦弱,但憑著一身受過特別訓練的功夫,沿路上仍是一一撂倒了負責在倉庫外戒護的守衛們,他此行的目的除了救出玉傾歡之外,另一個任務便是跨國毒梟案件的收線。

  警方已關注這個案子許久,長久以來的佈線始終未有明顯斬獲,但今日卻意外的因嘯日猋拾得佛像而出現了破案曙光,只是這次牽扯上了無辜人質的性命,經過高層會議討論之後,讓御不凡不得不以隻身涉險作引,讓幕後黑手能夠乖乖上鉤。

  悄悄潛入了倉庫裡,御不凡舉起上了膛的槍側貼於右耳,身子側貼著倉庫牆壁,舉步謹慎小心,雖然方才已打倒了倉庫裡的守衛,但一顆心仍不安的高懸著,莫敢鬆懈戒心,以免驟生意外之變。

  「嗚、嗚…」倉庫陰暗一隅傳來女子的嗚咽聲,御不凡高舉著槍,小心留意著四周動靜,一步步往聲源的方向走去。

  角落的陰影掩住了女子的面容,御不凡只見她披散著一頭黑色的長髮,除了被以膠帶封口之外,雙手被繩索反綁於後,原本白淨的衣服則是沾染上了一處處的血汙,好不狼狽。

  環視了周遭,再三確認安全無虞之後,御不凡在女子面前蹲下身,出言詢問道:「妳沒事吧?」

  正當御不凡伸手欲為眼前的女子解開身上的繩索時,卻意外遭到女子出拳重擊腹部!

  「妳!」配槍因驟生的意外而脫手,而御不凡則是因為有防彈背心擋著,這一擊雖重但還不至於讓他受到具體的重創,僅僅是往後倒下,直至倒下的霎那他才看清了眼前的女子根本不是玉傾歡!

  「怎樣?我演的還像嗎?」悠悠站起身,女子笑得陰險,伸手扯下了黑色的長假髮,露出一頭長度僅僅及肩的黑髮,而御不凡也跟著她的動作緩緩站起。

  倏然,御不凡心念一轉,緩緩立起至半蹲狀態時便往配槍掉落的地方撲去,意欲藉由重拾配槍掌握整個局面的主控權,孰料眼前的女子更快了一步,快速將配槍踢走,眼見配槍與自己的距離被拉遠,御不凡索性撲上眼前穿著白衣的黑髮女子,直接將她撂倒,打算先下手制服她以免禍害橫生。

  然而,正當御不凡成功撂倒眼前女子時,他身後卻傳來一句帶著幾分冰冷的沉厚嗓音:「別動。」

  一名男子拿著槍站在他身後,槍口直指著御不凡。

  御不凡小心翼翼的在槍口下站起,雖然身上穿著防彈背心,但如此的近距離射擊仍然難以避免被子彈貫穿的危險,御不凡心中暗自喊了句糟糕,背對著身後的男人,緩緩舉起雙手表示投降。

  像是早預料到男子的出現,被撂倒在地的女子接著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撿起御不凡的配槍後,輕撫著槍身冷笑道:「大魚入網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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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幾天下來的折騰,漠絕塵確實是累壞了,但父親已從恢復室轉回加護病房的消息則是讓他心上懸著的大石往下降了幾分,心情也跟著慢慢沉澱下來。

  他昨晚徹夜未眠,雙眼緊盯著從醫院方面借調來的監視影帶,當日偽裝成醫院裡的護士潛入加護病房拔除呼吸器的人,其身形不若嘯日猋般高大,應該…是個女人?

  「大費周章的偽裝成護士潛入,究竟有何居心?」緊皺著眉,這個疑問自昨晚便一直在他腦海裡盤桓不去,是否他真錯怪嘯日猋了?

  快步朝著辦公室的方向走去,漠絕塵看了腕上的手錶一眼,八點四十五分,昨晚的熬夜讓他今天進公司的時間晚了點。

  剛進辦公室裡,他才甫落座不久,便發現桌上安放著一個指名要給他的小型包裹,想必是秘書在他進辦公室前拿進來放上桌的,包裹拿在手裡的感覺沉甸甸的,不知為何,這種沉甸的感覺讓他沒來由的感到一陣不安。

  伸手拆了包裹,裡頭是一個紙箱,漠絕塵打開紙箱後,赫然發現箱子裡頭擺著一封信及一把手槍!

  取出這把已被取出子彈的手槍細細端詳,漠絕塵原本猜測這是工作上競爭對手所使的一些卑劣的恐嚇手段,但在視線觸及了槍身上那串英文、數字交雜的序號時,他才終於恍然大悟的驚訝道:「御不凡!」

  那是御不凡剛當上警察沒多久的事了,他還記得那時自己開車上路卻恰巧遇上御不凡出勤臨檢,御不凡得意洋洋的告訴他,自己有了一把配槍。

  他說每把槍上都有一串由英文和數字交錯組成的出廠序號,而自己則是笑他肯定記不起自己的配槍序號。

  御不凡聞言笑道:「像我這麼博學強記的人,怎麼可能記不住這一串序號?」

  然後他們像孩子般,互相打賭著誰記得起這串序號,最後當然是沒有輸贏,而那串序號就這樣意外地刻在彼此的腦海裡。

  『帶著滄海平的密件到T區。』

  用電腦繕打列印的信件在下一秒隨即被漠絕塵揉爛撕碎,他只感到一股無法抑制的憤怒在心裡燃燒著,雙拳緊緊握著,從口中咬牙切齒般的迸出三字:「刀、無、極!」

  然而,信件雖被撕毀,但信件末句的威嚇卻牢牢印在漠絕塵心上。

  『你可以選擇報警,但御不凡之性命操之你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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