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5月23日 星期日

【小說】帶我走(十)

【猋歡現代/長篇】


《第十章》

  緩緩睜眼,玉傾歡的身體開始抗拒著逐漸消散的藥效,勉強撐起還有些渾沌的意識,倚著牆,她頹坐在陰暗的角落裡,視線模模糊糊的只看見一名男子靜默著,背著光負手而立,一時間她還不太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只記得自己剛走出醫院大樓,正打算打通電話給秦玉安。

  『然後?然後呢?』用力搖了搖頭卻仍無助於記憶,再來的事情她便想不起來了。正想開口詢問眼前的男子,但她此刻才發現自己除了全身被繩索緊縛、雙手被反綁外,更被貼了膠帶封口,只能勉強發出一些含糊的聲音。

  「嗚嗚…嗚…」雙手被緊緊反綁著,玉傾歡只能用力扭動著身軀,試圖掙脫身上的桎梏,但越反抗只越覺繩索的牢固難破,一番徒勞無功的努力則是引來了黑髮男子的注意。

  緩緩側過身,雙手仍負背於後,傍晚的昏黃光線映在黑髮男子的側臉上,她只能隱隱約約看見對方右眼下一道泛紅的疤痕。緊盯著眼前男子似笑非笑的神情,看著他一步步向自己走近,玉傾歡額上冒著冷汗,心中只感到一陣的惴慄不安。

  蹲下身,眼前的男子猛然扯住她束在腦後的馬尾,不留情的往下拉,逼迫著玉傾歡抬起頭與他四目相交,而後冷冷的說道:「妳看夠了嗎?」

  啪。

  「嗚…」玉傾歡被這一巴掌打的偏過頭去,右頰上無法說出口的痛楚只能化作不成句的呻吟,強作鎮定,玉傾歡不解的抬眼,盯視著眼前帶著冰冷笑意的男子。

  男子見狀,原本冷若冰霜的神情又冷了幾分,嘴角噙著蔑視的輕笑道:「我有准許妳抬頭看我嗎?」

  語畢,又是一巴掌落在左頰上,力道之大讓原本倚著牆的玉傾歡不支倒地,除了感到陣陣暈眩之外,連耳邊都開始出現嗡嗡的回聲,但雙頰上熱辣辣的刺痛感卻死咬住她的意識不放,非逼著她清醒面對這些苦痛不可。

  「嗚、嗚…」前所未有的畏懼向她襲來,玉傾歡掙扎著想要起身,但卻無能為力,嘴裡只能發出一些痛苦的呻吟。

  站起身,雙手抱著胸,臉上寫滿著厭煩,那些因痛苦而傳來呻吟聲著實惹惱了他,將他不耐煩的情緒逐漸逼至臨界點。

  「煩啊。」冷著一張臉,他心想著若非為了救治那個女人,自己也不須紆尊降貴至此,更不用說還要費心力監視眼前這個女人了。思及此,心中的怨懟不滿又多添一筆,於是,轉身離開前他又狠狠踹了蜷曲在地上的玉傾歡一腳,藉以紓發憤懣的情緒。

  「嗚…」一陣劇痛從腹部傳來,強烈的嘔吐感自胸腹襲上,玉傾歡緊抿著唇,感受著因體內五臟六腑翻攪所帶來的痛楚,毫不間斷冒出的冷汗濕了她一身,腦後原本紮好的髮也因這一番的混亂而狼狽糾結散亂著,未及下一波的痛楚來襲前,她早已撐不住這番肆虐而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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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咪吱,這樣的力道還可以嗎?」封笑吟吟的坐在沙發上,雙手仔細的按壓揉捏著咪隻小小的肩膀,而咪吱則是一臉興奮難耐的樣子,坐在他腿上不時舔著自己的新玩具。

  「我不介意再用力一點直接捏死他。」原本洋溢著愛情光輝的神情突轉為一陣冷笑,鋒刻意加重手上的力道,用力在咪吱身上捏了一把,試圖把打從一見面就與他結下樑子的這隻潑猴給捏死算了。

  「咪吱!咪吱!」意外的,咪吱似乎並未感受到鋒加諸於自己身上的痛楚,僅僅是因察覺他臉上顯露的惡意,才抱著佛像一股腦的從他身上跳下,溜回小屋裡去。

  「你不要欺負我的咪吱!」雙手叉著腰,封不滿的嘟著嘴,對於咪吱又跑回小屋裡不肯出來跟他玩耍,感到十分難過。

  「我就是看這隻潑猴不順眼,怎樣?」掄起拳,鋒稍稍活動了一下指節,手指關節跟著發出一陣的啪啪聲響。

  「風,你來評評理!」心忖一對一無勝算,封雙手抱著胸,盤算著要應該要再拉個人來壯壯自己的聲勢。

  「無聊。」聞言,風只是賞了個白眼,轉頭看看牆上的時鐘,晚上九點四十五分。廚房裡餐桌上擺著的菜餚已冷了大半,卻仍未見玉傾歡回來,看來是自己低估了秦玉安這隻蒼蠅的能力?

  「對了,要不要打個電話給她?」少了個人來見識自己精湛的廚藝,封也不免感到遺憾,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看了看,開啟通訊錄搜尋著玉傾歡的手機號碼。

  「理這女人做什麼?你未免也太雞婆。」皺著眉,鋒嘴裡雖是這樣說道,但卻未阻止封按下通話鍵。

  「這麼晚了也該回來了。」牆上的指針持續旋畫著圓的軌跡,通話聲響了許久對方卻仍未接聽,於是封不死心的又撥打了一次,但最後耳邊響起的卻只是陌生的冰冷女聲:「轉接語音信箱,嘟聲後開始計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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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不凡在走出了局長辦公室後,意外發現桌上擺著的手機才剛剛熄了來電顯示的燈號。玉傾歡當時遺落在現場的手機被最後趕至的警員拾得,現下則是先充作相關物證上呈給御不凡。

  「嘯日猋?」拉開辦公桌前的椅子,御不凡落座,接著拿起玉傾歡的手機按下回撥鍵,在方才的會議中,局長已有交代也該開始收線了。

  手機機身開始閃爍著光芒,看了一眼上頭的來電顯示:「玉傾歡」,嘯日猋見對方總算回撥,便匆忙按下接聽鍵:「喂?」

  「嘯日猋,是我。刑警隊第一偵查隊隊長,御不凡。」聽著電話另一端傳來沉穩的男聲,嘯日猋頓時愣了一會兒,怎麼會是個警察?那麼…玉傾歡人呢?

  「她人呢?」面對嘯日猋的提問,御不凡只是暗暗嘆了口氣,他也沒料到事情竟會演變至如此複雜之地步。深深吸了口氣,御不凡決定以最簡短的方式向嘯日猋解釋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

  剛聽完御不凡的解釋,嘯日猋持著手機,沉著臉不發一語,佛像、毒品、綁架,這幾個詞彙在他腦裡不斷盤旋著,封抱著頭大喊著怎有可能、鋒啐了一口說麻煩事怎麼特別多,而風則是在短短時間內恢復了一貫的冷靜,視線望向咪吱藏著佛像的小屋裡,暗忖著這次找上門的麻煩該怎麼解決?至於玉傾歡,到底該救還是不救?

  「我想歹徒近期內可能會聯絡你,屆時請你務必別輕舉妄動,一切交由警方來處理,明天我會派人前往協助你。」御不凡開口落下了最後這幾句話,而嘯日猋也只是跟著虛應了幾聲後便掛上電話,不知是否有將對方的話聽進耳裡。

  掛上電話後,嘯日猋雙眉緊皺,倚著沙發的背又往後靠得更深了,沉默。鐘上的指針仍未曾些喘的繼續向前追趕,他們三人還有時間在救與不救的議題上爭論,但玉傾歡或許已無多少時間等待他們最後討論出來的結果。

  而御不凡則是在結束通話後,依著局長的指示向負責值班的同仁領取槍械室的鑰匙,轉往槍械室而去。

  喀啦。

  槍櫃因御不凡轉動手上的鑰匙而打開,伸手取出自從進局裡以來就由自己負責養護的手槍,並取出彈藥加以裝填,御不凡將沉甸甸的槍身收進腰間繫著的槍套裡,局長這次交代的任務可遠比之前的任務還要來的艱辛危險。

  拿起後口袋裡的皮夾,他看著皮夾裡與漠絕塵童年時的合照,揚起一抹自嘲的笑,御不凡輕笑道:「就不知此去是否有命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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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局外,一名男子駕著深綠色的轎車停靠在附近的暗巷中,掛在項上的小型望遠鏡透過半開的車窗就近監視著局內的一舉一動,見御不凡開車自警局離開,男子便伸手摸索著置於副駕駛座上的手機打算撥話。

  「BOSS,條子那邊似乎已經有動作了。」暫時收起了望遠鏡,待話筒另一端接聽後,男子便將監視所得一一向對方報告。

  「他們派了誰來?」被稱作BOSS的男人語氣沉著穩定,貌似對於警方已有所動作一事並未感到任何的驚訝。

  搜尋了一下記憶中相關的警員面貌,男子將方才一身便衣駕車離開的人與「御不凡」三字做了連結,恭敬的向話筒另一端答道:「御不凡。」

  「御不凡嗎?哈…真是得來全不費工夫。」聞言,男子口裡尊稱的BOSS不禁撫掌而笑,笑聲裡更帶著幾分深不可測的心機。

  想起不久前才不情不願的拉下臉來求他的南風,他雖應允以擒捉嘯日猋與玉傾歡做為交換的代價,但此人心性陰晴不定,不可不防。話筒另一端沉默了一會兒便接著道:「獨孤,我要你現在前往協助鳳羽,並且好好監視南風,莫讓他壞了事。」

  「是。」領了BOSS的命令,被喚做獨孤的男人轉動了插在鑰匙孔上的鑰匙後重新發動汽車,打算驅車前往下一個任務所在的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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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至夜半,玉傾歡逐漸從昏迷中清醒,原本嘴上貼著的膠帶,在她第二次醒轉時,就因南風意欲灌食摻著安眠藥的水以避免她吵鬧為由給撕了去,待她再次睡去之後便未曾再重新貼上。

  痛楚刺激下的第三次的醒轉讓現在的她渾身痛得難受,那個男人下手著實不輕,時時襲來的痛楚提醒著她瘀青所在遍佈全身,幾絲鮮血乾涸凝固在嘴角,原本的一身素白如今卻是沾染著無數的塵埃、和幾處乾涸的血塊。

  那個如惡魔般可怕的男人,在她第二次甦醒時強灌了她好幾口摻雜安眠藥的水,在意識迷離前,她隱約記得那個男人的一番自言自語,但卻聽得不甚清晰。毒品、佛像、嘯日猋,勉強記住幾個關鍵字,本來還想開口提問,但下一刻強大的睡意襲來,又讓她再次昏睡過去。

  『嘯日猋…』封口的膠帶雖然已被撕去,但玉傾歡仍莫敢出聲,唯恐吵醒面對著她倚牆而寐的男人,只是在心裡默默念著這三個字,此刻糾結的眉彷彿忘了該為了痛楚而緊皺,反而是因憂心嘯日猋涉險而眉頭深鎖。

  鐵窗外不見月,環視周遭的視線因無月光相輔而一無所獲,只能隱約從滲入鼻間的木材氣味,推測自已的所在地或許是在一個堆放著木材的倉庫,玉傾歡閉上眼,試圖忽略腹中的飢餓和身上的痛苦,說服自己這只是一場噩夢,等夢醒了之後一切都會恢復原狀。

  而後,強烈的疲憊感逐漸將她的意識往下拖,玉傾歡只覺得眼皮好似吊了千斤頂般沉重,什麼飢餓、痛苦的感覺也開始覺得模糊,而這黑夜則是毫不客氣的一口一口蠶食了她渙散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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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玉傾歡昏睡前仍惦念著的人則是整夜未闔眼,呆坐在沙發上,看著方接過來電的手機出神,手機螢幕上的畫面停在剛剛結束的通話紀錄。

  未知的來電號碼。

  「帶著佛像到我指定的地點來,想見到她的屍體就儘管報警吧。」風聞言沉默著,果然如御不凡所料,對方果真要求嘯日猋帶著佛像前來交換人質,但是這一去,究竟還有沒有機會能活著回來?

  「知曉了他們的秘密,橫豎都是必死無疑,我們去找死幹嘛?」翹著二郎腿,鋒倒是率先表達了反對的意見,攸關性命的大事可不能當作兒戲,他可不想糊里糊塗地為了一個才認識不久的女人賠上性命。

  「可是、可是她好歹也是咪吱的主人,不救她咪吱會傷心。」望了在小屋裡呼呼大睡的咪吱一眼,封雖生性膽小,但若是為了愛人要他赴湯蹈火,這他可是沒有第二句話。

  「不如報警讓警察來救?風,你說呢?」受不了封那雙蘊著殷殷愛戀的目光,鋒別過頭,轉而詢問風的意見。

  「報了警,她必死無疑。」垂著眼,雙手抱著頭,一向冷靜自持的風此刻也拿不定主意,只能任由封和鋒持續在言語上互相反駁辯論著。





  這夜,還很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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