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7月26日 星期日

【小說】Ending Wedding

【原創/內容晦暗傷眼請慎入/短篇】

-事發


  警方在一早便接獲民眾報案,有人在一處出租民宅中發現兩具女屍。

  電話那頭是發現屍體的屋主,顫抖的聲音透過話筒傳達他的驚慌失措,局裡負責偵辦刑案的員警組成了小隊,會同檢方、法醫火速趕往現場。

  事發的那間屋子坐落在教堂旁,距離警局約五分鐘的車程,不遠。據屋主表示,上個星期六下午,兩位死者向他表示想在這裡暫住一段時間,他想想也無不妥,在收下租金後便把屋子租給了她們。

  那時候大約是下午三、四點了吧,夏日的陽光至此時還烈著,他站在門外將鑰匙交給她們倆。臨走前,那留著長髮的女人突然指著附近的教堂,開口問他:「請問這教堂什麼時候鐘響?」

  他偏著頭想了一下,答道:「每個星期六、日早上九點。」

  然後,他聽見她笑著對蓄短髮的另一個女人說:「可惜,今天晚了。」

  當時的他並沒多想,交代完一些事項後便離去了,將這屋子留給她們倆,只是,他沒想到一個星期後竟會發生這樣的事。

  當初約好的租約到期,他重新回到這裡,抹了抹額頭上沁出的汗,不知為何,這個上午的陽光比起那天下午似乎更為熾烈;而空氣裡則瀰漫著一股詭異的、噁心難聞的氣味,像是路邊發臭的爛污垃圾。

  但更正確的來說,像是腐鏽的血的氣味。

  一開始他敲了敲門,在敲了許久仍得不到回應的情況下,他從褲子口袋裡掏出備用鑰匙,想著或許她們早已離開。

  「喀啦」一聲,門被打開。

  而他,卻登時被眼前的景象嚇得腿軟。

  兩個相擁的女人、插在彼此胸口的兩把美工刀。

  曾經從她們身上緩緩流下的鮮血,如今卻悠悠凝了一地的暗褐。

  視覺被眼前的驚怖給凍結,他甚至還來不及尖叫、大吼,方才被忽略的嗅覺又回來了,屋裡的屍臭穿透鼻中充滿微血管的黏膜猛烈向上竄,不及大腦指示,他已開始感受到胃袋的翻覆。

-警局

  局裡負責偵辦的員警一邊聽他的敘述,一邊抄寫著筆錄,這些就是他所知的所有事情了,誰也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而另一名員警則泡了一壺熱茶,斟了一杯端放在他面前的小桌上。

  他取杯的手還顫抖著,仍是一臉驚魂未定的模樣,雖是已離開了那充斥著腐臭血腥的現場,但他想起開門的那一刻卻依然餘悸猶存。

  「那真是我所見過最可怕的景象。」偵訊結束後他道。

  除了屋主印象中兩把各插在兩具屍體胸口上的美工刀之外,檢警在現場還發現除了凶器以外,其他耐人尋味的線索。

  未飲完的紅酒、疑似裝著安眠藥的空藥瓶,以及一部已停止運作的DV。

  法醫勘驗過後,推測兩位死者的年齡約為二十多歲,死亡時間約為一週;檢方及警方從現場陳屍情形判斷,疑似為自殺,目前正在調查兩位死者的身分,而從屍體的解剖報告看來,死者生前似乎以紅酒為飲,吞食大量安眠藥後以美工刀自戕。

  而這些,僅只是開端。

-救贖

  伸出左手看錶,時間約為早上七點多,她靜靜的坐在床沿,右手上的DV運轉著,正對著床上仍熟睡的她。

  從螢幕上看得出她闔著眼睡得正安穩,雙手為枕側身睡著,無髮帶可憑依的棕褐色長髮此刻正柔弱的散在肩上、枕上。輕薄的被單裹著她纖細的身軀,露出潔白的腿肚,那安詳無憂的睡容,彷彿世上所有的夢魘見了她都莫敢驚擾、退避三舍。

  看著床上睡著的她,她想,若這世上真有惡魔,那此刻的她定是天使;即便下一刻她將展翅帶她飛往地獄,只要能跟她一起,該是感到感激而滿足了。

  「舒,起床囉。」她輕聲道,左手輕輕搖著還在睡夢中的她,右手還不忘操作著DV惡作劇般的拍攝一切。

  「唔…。」一聲嚶嚀後,被稱為舒的女子只是慵懶的翻了身繼續方才的夢境,看來叫喚聲並未往她尚朦朧的意識裡去。

  「再這樣下去會趕不上的。」這回她稍稍提高了音量,語氣也較剛才嚴厲些,暫且先將手邊的DV擱在床邊的櫃上,把心思全放在將舒叫醒這件事上。

  舒被她半拉半推的坐起身來,惺忪的睡眼緩緩睜開道:「玖,妳都換好啦?」

  一頭俐落的短髮、白色襯衫、長褲,看來隨時都有點緊繃的表情,還有怎麼打也打不好的領帶,一如她們初遇時的樣子。

  這就是玖。

  「舒,快點,要來不及囉。」玖指了指腕上顯示著七點四十五分的手錶,接著拿回擱在櫃上的DV,鏡頭正對著素顏剛睡醒的舒。

  「啊!不要拍我啦!」剛睡醒時腦袋還不太活絡,一直到現在才發現鏡頭的舒先是用手擋著它,而後在櫃裡搜尋了幾件衣物,又轉身蹦蹦跳跳的跳下床進浴室去梳洗。

  而她則是笑著看著鏡頭裡幾乎是跳進浴室的舒,而後,從床沿起身,在舒進浴室的這段時間打理好接下來的一切。

  她在桌上整齊擺放著一瓶紅酒、一個裝著藥的藥瓶、兩把剛拆封的美工刀以及一對高腳杯,原本在手上的DV,現在則是已經被安穩的架在三腳架上;浴室內先是傳來沖水聲,而後是吹風機的聲音,她走至三腳架後,重新移動鏡頭,朝著浴室的方向。

  舒穿著一襲白色的洋裝步出浴室,披垂在肩上的棕色長髮還有些許的濕潤,臉上化著簡約的淡妝,對著她微笑,一如她們初遇時,那個下著細雨的午後。隨著舒接近的腳步,她跟著緩緩將鏡頭拉遠,然後舒在她面前停下,伸出握拳狀的右手對她說道:「玖,幫我戴項鍊好嗎?」

  鬆開手掌,舒的手掌躺著她送給舒的十字架項鍊,她伸手接過,走至舒背後輕輕掬起溢著香味的長髮,為她戴上這象徵救贖的十字架。

  而後舒轉過身看著她,笑道:「我來幫妳打領帶。」

  那條深藍色的領帶是舒送給她的,明明知道她手拙不太會打領帶,舒卻堅持非送給她不可。

  「這樣我才有幫妳打領帶的機會嘛!」她笑著說道,這就是舒的理由,而最後她也無可奈何的接受了。

  早已被調整好拍攝角度的DV,正靜靜記錄著這畫面,畫面上的兩人臉上漾著同樣的笑意,不須顧忌所謂的世俗;或許,這就是所謂幸福的微笑。

-婚禮

  在DV的鏡頭裡,時間顯示著八點三十五分,她們兩人席地坐在小圓桌旁,玖手上握著剛開封的酒瓶,將酒紅色的液體倒入兩個玻璃高腳杯中,而舒則是拿起了桌上放置好的藥瓶,旋開瓶蓋,將倒出的所有藥錠分成兩份,一份放在自己面前,另一份則遞給了玖。

  然後,將藥錠和著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飲盡,舒又再為彼此斟了一杯酒。

  酒交杯,互通心意的眼神,此刻言語已是多餘。

  舒拿起備好的美工刀,端詳著銳利的刀片許久,而後問道:「玖,妳說祂會不會不肯接受我們?」

  聞言,她將坐在身邊的舒又拉近了一點,溫熱的手覆上舒的,「舒,記著,人活著並不是為了乞求其他人的寬恕。」

  「嗯?」歪著頭,額際落下的幾縷髮絲遮不住她瞪得晶亮的大眼,舒霎時還不懂她的語意。

  「是我們自己要原諒自己。」玖又接著說。

  最大的悲哀莫過於乞求他人原諒,而自己卻始終未宥恕自己。

  看她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玖將她拉進懷裡緊緊環抱著許久,接著對著她輕道:「時間不早了。」

  點點頭,舒將桌上的另一把美工刀遞給她。

  「可能會有點痛,不過等等就沒事了。」她輕撫著舒的容顏,而後緩緩舉起拿著刀的右手。

  「玖,我們走吧。」偎在懷裡的她跟著玖一同舉起拿著刀的手,而後兩人同時像是在心中默數般閉上眼,刀片在剎那間沒入彼此的胸口。

  帶著酒精的血液終於對大腦下了指令,現下倒也不覺得痛了吧,痛楚已隨著飛升的意識而逐漸模糊;下一秒的鏡頭,是兩個相擁的女人,手上的刀片插在彼此虛弱的胸口上,鮮血在汩汩的奔流著,染紅了純白的襯衫和洋裝,就像是胸口上盛開了一朵鮮紅懾人的彼岸花,胸口湧出的血互相澆沃彼此,真正的、殷紅的結合。

  「玖…妳聽…」早上九點的教堂鐘響拉起她渙散的意志,那是對她們而言,期待已久的祝福鐘響。

  「舒…」用罄所剩的力氣,將懷中的她摟得更緊。

  曾經經經歷過的那些指責、訕笑,所有的一切在此刻都變得無關緊要了,她們終得如願,帶著鐘聲的祝福攜手走向彼岸,鮮紅的彼岸花在風裡飄搖;風起,吹起花浪層層疊疊向她們致敬,鐘聲後的世界是天堂或地獄,一切都無所謂了。

  『我會永遠陪妳一起。』沒來的及說出的最後一句話,細細隱入響徹的鐘聲裡。

-尾聲

  警方在DV中發現了最後的真相,一群人坐在局裡觀看著DV所拍攝的內容,那場最後的婚禮震懾了在場的所有人,沒有人移動、說話,只是靜靜看著DV運轉。

  直至最後一刻的鐘聲響起,和警局附近九點整響起的教堂鐘響,合而為一。

  就如同玖與舒,最後的結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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