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2月24日 星期二

【小說】假想敵

【猋歡現代/長短不定的小段子/多年以後終於決定好文章標題XD】



<01>

  寒煙翠最近非常煩惱,她的好姊妹兼好室友湘靈近來花費在電腦上即時通訊軟體的時間遠遠超過和她的相處,原因是湘靈在論壇上遇上志同道合的板友,彼此間經常互相討論、分享關於閱讀知名作家楔子著作的讀書心得。而湘靈聽聞對方提起買不到楔子早期的絕版書《荒木載紀》,更是熱心地表示可以出借,於是那兩人便訂下了見面的約定。

  思及此,寒煙翠緩緩地嘆了口氣,為湘靈這對他人往往不設防的天真心性感到略為憂慮,卻又總是拿她沒辦法。

  打開了待機中的粉色筆電,左手靠在桌面上撐著下顎,握著滑鼠的右手則是點開了網頁,盯著螢幕猶疑了一會兒,在反覆確認過自身的想法之後,蔥白的手指開始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打著不屬於自已的帳號、密碼,待她一鼓作氣地輸入文字、按下確定鍵提交信件後,血色的眸子仔細凝視著顯示在收件人欄位的名字,忘憂。

  而在同一個時間,網路的另一端也有個男人與寒煙翠有著相同的煩惱,他的情人玉傾歡近來花費在閱讀書籍的時間遠遠超過和他的相處。

  然而,嘯日猋並不是沒有嘗試也多看幾本書籍以融入話題,只是他總不習慣看那些字比圖多的書,往往只看了前面二十字便墜入夢鄉神遊去了,豈料這反而給了其他人親近情人的機會,以禳命為名的板友在論壇上與玉傾歡相談甚歡,兩人甚至還相約見面。

  此刻,宛如深宮怨夫的男人冷著臉盯著螢幕上來自禳命的新信件提醒,對於真實性別不明的禳命,感到其正牌男友地位備受威脅。即使玉傾歡再三保證對方的性別是女性,但如此中性化的名字仍難以讓嘯日猋安心,畢竟網路男蟲的詐騙新聞時有所聞,他可不許有其他男人打玉傾歡的主意!

  在轉頭確認身旁的情人尚沉迷於書中世界無暇他顧後,他簡單回覆了對方欲提前見面時間的請求,接著便迅速地將已移往垃圾桶的信件毀屍滅跡。

<02>

  十月中的午後已有幾分涼意,寒煙翠依約在下午三點前十五分鐘來到了約定地點,微捲的黑長髮梳著半髻的髮型,細白的頸項繫著淺粉色的絲巾,身著長度及膝的七分袖改良式旗袍,以與絲巾同樣的色系為底色,衣料上繡了幾圈淺紫色的碎花,緊覆著腿側的開衩則是保守地停留在三分之二大腿處的位置。

  她挺起胸向上看了招牌一眼確認無誤後,便踏著五公分高的白色高跟鞋,在侍者們制式化的歡迎詞中優雅地步入咖啡廳,特意在靠近門邊可就近觀察來人的位置揀定座位落坐。

  「請用。」年輕的男侍者送上的檸檬水及菜單,她報以淡淡一笑致謝,而前者興許是不曾見過如此美麗優雅之顧客,一時間竟紅了臉,低著頭莫敢直視,只敢把視線放在對方左胸口上那別緻的白色百合花胸針之上。

  原先拿在手上的桃粉色長夾暫時放上深褐色的木質圓桌,寒煙翠端正地安坐著,精明的眸光在眼底流轉,不動聲色地注視著店裡往來的顧客。雖知忘憂的身分是女性,但對於這名在短時間內就與自己的好姊妹極為交好的女性,她仍不免感到有些吃味,欲隱身幕後暗中觀察對方行止,若對方看起來好相處,就等湘靈來了再假裝巧遇,若是出現了不討喜的對象…

  低著頭,手指輕觸著胸前作為與忘憂相認信物的百合花胸針,出門前自家無良兄長提出的建議在耳邊迴盪著,寒煙翠不由得皺起眉,在別無他法的情況下認真考慮這番話的可行性:「先別說這個了,妳聽過安麗嗎?」

<03>

  少焉,透明玻璃自動門的開啟又迎來了新的顧客。

  來人戴著一副鏡片大得誇張的墨鏡,被墨鏡遮住大半的臉頰看不出表情,低調地快步走入店中央,配合一身墨綠色長版風衣的裝束有如電影中的特務人員,深灰色長褲下是一雙深褐色牛皮短靴,看似隨意束起的金色長髮披垂在身後,只能從頸部明顯的喉結判斷其性別。

  隨著那男人將墨鏡拿下收入胸前口袋裡的動作,眼尖的寒煙翠很快地就注意到那人的大衣口袋上插著一枝看似自他處攀折而下的紅色山茶花,而這個發現更讓她不由得詫異地睜大了眼,信中與忘憂約定相認的信物怎會在一個男人身上?

  另一方面,墨鏡下的銳利雙眼環顧了店內一圈,在其視線觸及寒煙翠時才總算確認了配戴著百合花胸針的對象是女性無誤,作為偵查前哨的男人暗自鬆了口氣,心想著既然已經確認了對方的性別,便無擔憂之虞,順手取下了墨鏡放入胸前口袋卸下喬裝,決定在玉傾歡到場前趕緊離開現場。

  然則,帶著花的男人左顧右盼像在尋找何人的舉動卻更是坐實了寒煙翠心中的想法,向來便對男子無好感的寒煙翠回想起論壇用戶資料上那虛假的性別,忍不住憤憤地暗咬牙腹誹:「果然沒錯,他就是個騙子、專門欺騙無知少女的網路男蟲!」

  自覺必須挺身保護姊妹免受欺罔的寒煙翠憤而站起,精緻的妝容掩不住她逐漸鐵青的神色,怒視的目光毫無遮掩地投向已發現她身上的百合花胸針,而朝自己快步走來的男人。

  「站住。」寒煙翠在那男人經過自己身邊的時候低聲地落了話。

<04>

  似是聽出對方語句裡的壓抑,原打算盡快離開的嘯日猋停下腳步,一臉狐疑地看著眼前擋住他去路的女子,暗地裡揣測著理應萬無一失的計畫難道被對方發現了嗎?

  嘯日猋深吸了一口氣以穩定情緒,冷靜思索並擬定應對方案,正故作從容地打算開口,殊不知他尚未及發話便被眼前的女人搶去了主導權,兩人相仿的身高使得寒煙翠蘊著怒火的眸子得以無畏地直視他,甫開口便如連珠炮似地一連串指責著「沒想到你居然是個騙子!」、「幸虧我搶在湘靈赴約之前先來查探狀況,否則…」、「無恥的網路男蟲!」…等等,顧不得其他顧客探詢的目光,正在氣頭上的女子仍舊義正辭嚴地數落著對方的居心叵測、變態非常。

  至於沒頭沒腦被無故罵了一頓的嘯日猋,一時間還來不及將所有資訊消化完畢,只對於寒煙翠所言先來查探狀況的關鍵字詞有所反應,忍不住舉起雙手作勢暫停,藉著她稍事歇喘的時機插話問道:「所以…妳也不是禳命本人?」

  乍聞「也」字的寒煙翠略頓時愣了一會兒,方才還燒得熾烈的怒火此刻已被對方所提出的疑竇取而代之,抬眼看了看尚一頭霧水的對方,難道眼前的男人亦非忘憂本人?若真是如此,那他身上的山茶花又是怎麼回事?

  回復冷靜的寒煙翠旋即重新整理思緒,正欲答話的當下便被熟悉的聲音打斷。

 <05>

  「翠姐姐?」、「嘯日猋?」兩位被呼喚名姓的當事人當下同時轉過身,只見半開的自動門後站著各自的熟人,彼此驚訝之情溢於言表。

  立於左側的那人手提著牛皮紙袋,身著寬袖、白色滾金邊的大圓領上衣,加上淺藍色短褲,纖細的雙足穿著一雙牛仔布休閒鞋,露出傲人的身材比例,被白色緞帶紮著的金黃色的三股髮辮整齊地束於後腦勺,右胸上別著與好姊妹一起買的同款百合花胸針。

  立於右側的那人則是提著白色的手提包,兩束略為偏褐色的酒紅髮辮分別垂在胸前,頸項上的金色細鍊串著一朵小紅花,小巧的墜飾平貼於鎖骨正中央,米白色的開襟針織外套下是與寒煙翠同樣粉色系的無袖雪紡及膝連身裙,衣領上綴了一圈白、粉相間的花飾,腰間的部分紮了條細長的褐色流蘇腰鍊,下身則是搭配著一雙平底的粉色包鞋。

  同樣的驚愕在四人的眉目間流轉,已在進咖啡廳前便互相認出彼此身上的信物並交換真實姓名的湘靈與玉傾歡對視一眼後,疑問的目光便轉向眼前的寒煙翠與嘯日猋,而眼見即將被拆穿而事跡敗露那兩人也在互看了對方一眼後,登時轉過頭對湘靈、玉傾歡異口同聲地說道:「湘靈/歡歡,在這裡遇見妳真巧!」

<06>

  原先玉傾歡出門前正疑惑著怎麼屋外的紅山茶莫名地被人折去了一朵,不料那不及藏起的艷紅竟在嘯日猋的大衣口袋邊緣露出了端倪。輕嘆了口氣,向來聰慧的她只消一眼便看穿了嘯日猋那侷促不安的表情下所欲掩飾的真相,現下這偷花賊可被當場逮個正著,但她卻未開口道破這個營造刻意的巧合。

「真的好巧!對了,歡歡,那是妳認識的人嗎?」反觀玉傾歡身側那看似毫無憂慮的女子,露出燦爛的天真笑容,毫無半點懷疑地信了自家姊妹的說詞,語帶欣喜地加以贊同並回過頭指著寒煙翠身邊的男人,向玉傾歡出言詢問,而後者則是無奈地點點頭作為默認。

  「歡歡,我…其實、呃…」眼見東窗事發,嘯日猋連忙向前踏了大一步,無暇再為露出口袋外的那截枝枒多作遮掩,緊皺著眉頭,一會兒低下頭、一會兒搔頭髮,慌不迭地在玉傾歡面前比手畫腳試圖解釋,但他支吾了半晌卻仍是擠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語。

  「其實我和他是舊識,剛好在這裡巧遇了。」天外飛來的一句話及時替嘯日猋解了圍。絲毫全不見適才那責難他人的嚴正神色,發話的那人立時換上一副和善親人的笑容,邊說邊對著那已經結巴了好一會兒的男人使眼色要他乖乖配合演出。

  接收到對方的眼神示意,當下嘯日猋雖然慌亂但總算有幾分安定,點頭如搗蒜地順著她的說詞接著往下解釋道:「噢…對、對!我們是高中同學嘛!真是好久不見了!」

  「啊?呃…對,好久、好久不見。」但嘯日猋的這番說詞卻讓他的「高中同學」頓時失措地縮了下肩膀,不時以眼尾餘光偷覷著湘靈,像是舌頭上打了結似地,臉上的表情也跟著僵硬起來,深怕湘靈想起自己國中、高中就讀的都是女校而拆穿了這個謊言。

  「咦?那、那真是太巧了!不如我們四個人就一塊坐下聊聊天吧!」所幸寒煙翠的擔憂並未成真,湘靈眼底那一閃而逝的疑惑仍是消失於對姊妹全然信任的笑靨之中,像是完全未發現任何不合理之處,推搡著其他三人往更裡面的座位走去。

  以行動作為對於湘靈熱情邀約的應允,玉傾歡在經過嘯日猋身邊時,順手抽出了他口袋裡的花朵放入自己的手提包中,一副了然於心的模樣,抬頭對已被自己的舉動嚇出一身冷汗的嘯日猋眨眨眼,唇角勾起一抹看似意味不明的微笑,她怎麼會不知道嘯日猋高中三年讀的都是出了名的和尚學校呢?  

  自知理虧的嘯日猋在山茶花從口袋裡被抽出的剎那頓時感到渾身僵硬,背脊上冒出的冷汗浸濕了風衣下的的圓領棉衫,猜不出那宛若天使的微笑下究竟藏著什麼樣的情緒,彷彿還陷入方才的震驚中久久無法回神,像足底生根似地在原地呆站了好一會兒後才反應過來,快步跟上情人的步伐低聲喊道:「呃啊…歡、歡歡…等我!」

<07>

  四人圍著一方長桌,嘯日猋、玉傾歡及寒煙翠、湘靈兩組人各自比鄰而坐,除卻因謊言而忐忑不安,只好將注意力放在菜單上的那二人之外,在簡單的自我介紹過後,興趣相投的其他二人便開始窸窸窣窣地聊起彼此所崇拜的作者楔子,自作者出身經歷為始,以至每本著作、相關周邊,無一不成為湘靈與玉傾歡熱切討論的話題。

  相較於毫無涉獵的嘯日猋,寒煙翠對於楔子的作品雖無特別喜愛,但為了湘靈仍勉強讀過幾本,尚可與那兩人聊上幾句;而幾乎完全插不上嘴,直覺自己被忽視的嘯日猋臉色益發難看,只能一邊聽著他人交談間的絮絮碎語,一邊忿忿地透過吸管用力吸起侍者剛送上桌的玻璃杯飲品杯底的珍珠粉圓,將嘴裡的珍珠粉圓當作楔子一樣狠狠嚼碎,低聲咕噥抱怨著:「又是楔子…」

  約莫一個半鐘頭經過,方桌上四杯玻璃杯杯底的碎冰幾乎已化為冰水,三個女人之間的話匣子內容已從楔子移轉至日常生活,但湘靈與玉傾歡卻意外地十分有默契,完全未有任何隻字片語提及有關寒煙翠與嘯日猋憑空捏造的那段過往。

  而坐在情人身側的男人則是在一片絮聒中洩氣地垂下了頭,始終盼不到佳人的一個眼神,從頭至尾如坐針氈,無從判斷玉傾歡是否因為剛才的事情而生氣,只知道自己被徹底冷落了,垂在桌下的雙手開始不自覺地拍著大腿,越發僵硬的神情隱隱表現出焦躁不安,直自白嫩的柔荑不動聲色地牢牢覆住桌底下的躁動。

  玉傾歡略微側過身,將身畔那人緊繃而陰鬱的表情盡收眼底,她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旋即轉正身子向對面的兩人開口,委婉地解釋自己和嘯日猋還有些事情需要處理,恐怕不克久留。

  「好可惜啊…」湘靈看著那兩人手牽著手在眼前站起身,語氣裡帶著意猶未盡的惋惜。而她也未忘了此行的目的,伸手探進自己帶來的牛皮紙袋裡,抽出裡頭那本《荒木載紀》遞給玉傾歡後笑吟吟地與她約定:「我們下次再約。」

  反觀寒煙翠則是默默地抬頭看了嘯日猋一眼,對於他接下來可能面對的質問心知肚明,但她連自己都自顧不暇了,最多只能投以一個同情的眼神,並在心裡暗自祝嘯日猋好運。

<08>

  甫告別了那對初識不久的姊妹倆,現下玉傾歡正單手牢握著嘯日猋發冷出汗的手掌,剛裝下書本的手提包則是在離開咖啡廳時被身側的那人接過,兩人一左一右並肩走在由黑白兩色的碎石共同鋪成的葡式人行道上,一人直視前方佯裝注意著行進中的人群,一人低頭看著靴下那以玄武岩、石灰岩這黑、白兩色交相排列而成的幾何圖案路面,同樣的心不在焉。

而露出手提包邊角的紅色瓣蕊則如同觀察者般注視著這各自沉默的互動,偶爾被風拂過的顫動像是在鼓勵著他們開口。

  「歡歡,我…」終是耐不住性子,嘯日猋停下腳步。從離開咖啡店至今,玉傾歡始終未曾鬆開手的堅定逐漸平復他躁動不安的心緒,然而她的貼心不追問也讓嘯日猋為自己的多疑、不信任感到有些內疚懊悔,於是他挺直了腰背,神色緊張而凝重地決意吐實,語氣中仍帶幾分理虧的怯懦。

  往左側略轉過身,玉傾歡抬起臉,端正而不苟言笑地注視著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情人,他正渾身緊繃僵硬地皺著眉思考該怎麼向自己解釋並不是不願意信任她,只是過於擔心才會出此下策,偏偏那人苦思了半晌還擠不出完整的語句,只能由玉傾歡自己主動發話:「嘯日猋,對不起。」

  「什麼?」出乎意料的歉語傳進耳裡,嘯日猋一時半刻間尚理不出頭緒,因困惑而慌亂的舉止盡收於玉傾歡眼底,而她也不打算繼續賣關子,輕挪了幾步與嘯日猋相對而立,溫暖的雙掌覆上他還有些出汗的雙手,向來柔和的眉眼裡則是多了幾分嚴肅,這讓嘯日猋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最近我的確是太過專注於楔子的作品,以至於忽略了你的感受,對不起。」一席溫和的話語中帶著自責的意味,然而她直視著對方的目光卻未有任何閃避推諉,出人意料的開誠佈公裡所隱含的慎重歉意像是有重量般沉甸甸地落進嘯日猋心底。

  「歡歡…所以妳願意原諒我囉?」終於得到理解與諒解,些微的熱意在眼周泛起,嘯日猋反握住伊人帶著暖意的雙手,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微彎的唇角。

  「我看起來像是在生氣的樣子嗎?」縮回了雙手左右叉著腰,溫潤的眼裡無半點厲色,實際上玉傾歡也從來未曾對今日發生的事情感到半點不悅,當她錯愕地看著嘯日猋出現在約定地點的當下便想通了前因後果,至於嘯日猋身上抽走山茶花的舉動,單純只是作為發現他這份心機的適度提點,不料他竟因而忐忑至今。

  聞言,嘯日猋仍是面色凝重、惴慄不安地繞著她前前後後、上下左右來回地觀察了好一會兒,之後在玉傾歡面前站定,只見她清淺的笑意裡倒是透出幾分莫可奈何。待放下心中大石之後,慞惶失次了半個下午的男人總算一掃方才的陰霾,繃緊的臉部線條得以放鬆,原本盛滿陰鬱的眸子頓時晶亮了起來,只差沒有長出毛茸茸的雙耳及尾巴,呈現出一副身、心、靈皆受到溫柔撫慰的小動物模樣,就連前些日子因為楔子而被冷落的委屈似乎也算不上些什麼了。

  雙臂一張,他旋即歡快地將眼前的人兒擁入懷中,毫不顧及在旁人的目光裡一個提著白色女用手提包的高大男人在人來人往的街上突然抱住身旁女伴的親暱舉止是否過於奔放,毫無掩飾地開口表達內心的愛意:「我就知道歡歡對我最好了,我最愛歡歡了!」

  「嘯日猋!快、快放開我,大家在看著呢!」猝然被人抱個滿懷,引來玉傾歡一陣驚叫掙扎,圓睜的杏眼裡滿是驚慌失措,向來比紙張還薄的臉皮染上緋紅色澤,羞於見人的臉蛋緊緊埋在嘯日猋胸前之餘尚不忘低聲嬌叱,殊不知此舉更惹得嘯日猋玩心大起,環於對方腰間上的手掌順著粉色雪紡衫上的褐色腰鍊輕輕摩娑,俊朗的面容泛起一抹戲謔的笑意:「要我放開妳也可以,那…歡歡妳要怎麼補償我?」

<09>

  「補償?」雙手抵著嘯日猋的胸膛試圖推開未果,含羞的目光往身邊瞟了幾眼,興許是見怪不怪,所幸路人們的側目並未在兩人身上停留太久,在確認還沒引起太大騷動之後,玉傾歡小心翼翼地從情人的臂彎裡抬起紅霞未散的小臉,又羞又窘地仰視著嘯日猋那成心捉弄的壞笑。

「這、裡。」略為俯下身與還在自己懷裡掙扎的情人對視,嘯日猋暫時鬆開了左手,字字分明地指著自己嘟起的嘴唇,尚環於柳腰上的右手刻意加重力道將人更拉近自己,傳達自己不達目的決不鬆手的意思表示,讓玉傾歡羞得連耳根也跟著紅透了底。

  「嘯日猋!!」腰間上隔著薄透的雪紡衣料傳來的掌溫像是在為這曖昧的粉色氛圍加溫,玉傾歡又羞又氣地低喊了一聲眼前人的名字,蔥白的手指緊緊抓絞著墨綠色的衣料,極為不自在地偏過頭躲避他索吻的意圖,雙頰上像是有著兩團火在燒,壓抑著窘迫的情緒輕聲拒絕:「這、這裡…不行。」

  「好吧。」嘯日猋點點頭,略為聳聳肩,簡短的回覆乾脆而俐落,十分豁達地表現出就算被拒絕也無妨的模樣,順手自尚掛於右前臂的手提包中將露出一角的嫣紅花朵折下並別於玉傾歡耳際,漾著笑的表情看似十分滿意自己的傑作。

  左手食指輕挑起玉傾歡還泛著紅暈的臉蛋,迎著她狐疑中帶著幾分緊繃的目光,完全在自己掌握之中的反應讓他更加深了笑意,不疾不徐地道出第二個替代方案:「那下禮拜歡歡要跟我一起去看電影。」

  左手撫著心口,甫聞「看電影」這幾個字讓玉傾歡不禁暗自鬆了口氣,立刻點點頭答腔應允。原以為終於得以自這七上八下的心情中解脫,豈料讓她更為難的還在後頭尚未結束,誤入陷阱的小白兔正一步一步踏入邪惡大野狼所設下的陷阱。

  「還有,我想聽歡歡……」嘯日猋俯身湊近,順手將情人耳際邊垂落的幾綹髮絲勾往耳後,趁勢於白裡透紅的左頰上輕輕印上一吻,而被突襲的那人一時尚不及反應,只覺熱切的氣息拂過她耳邊,一字一句的低語清楚明瞭:「愛、的、告、白。」

  「嘯日猋你、你!」趁著腰間上的禁錮稍有鬆弛時玉傾歡往後退了一步,待她略為拉開這過分靠近的距離後才後知後覺地抬手掩著左頰,尷尬地咬著下唇而說不出完整的話語,直直瞅著那人因計謀得逞而露出的狡黠笑容,臉頰上甫消退了幾分的熱度因嘯日猋突如其來的偷襲而再度竄升,玉傾歡這才總算明白原來自己早已落入那片深沉眸光之中的算計。

  「嘿嘿…歡歡妳剛剛已經答應了,現在可不能反悔。還是說妳想要…」索性將有些礙事的手提包直接揹上肩,嘯日猋邊說邊向前站了一步,再次嘟起唇湊近,雙手輕按著玉傾歡的肩膀以便截斷她轉身逃跑的後路,而後者則是如同待宰的無辜羔羊般,進退不得地看著他揚起的嘴角透露出滿臉的春風得意,剛剛那個一副做錯事等著挨罰的男孩彷彿是個不曾存在的幻影。

  機巧狡詐如嘯日猋,自是完全排佈好了計謀,佯裝妥協的退而求其次實則為步步進逼。食指抵著下巴來回摩娑,心中盤算著該選哪一部驚悚恐怖片,想像著向來不愛看恐怖片的玉傾歡因害怕而緊緊挽住自己的模樣,再趁著燈光昏暗對他心愛的歡歡…

  「非、非得要現在說嗎?」細弱蚊蚋的嗓聲將嘯日猋自幻想中的美好畫面喚回現實。蹙起秀麗的眉眼,玉傾歡在嘯日猋眼中讀出了毫無轉圜餘地的訊息後旋即面有難色地別過頭,侷促不安地觀察著周邊尚不算多的行人們,嘯日猋屢出奇招每每總讓她招架不住,雙手則下意識地絞著單薄的衣料,不知該如何是好。

  「那當然!」嘯日猋堆滿笑意的臉龐漸次在眼前逼近放大,這回玉傾歡倒警覺了些,神色驚慌地連忙抬起雙手捧著還發燙的臉頰作為隔絕避免再受突襲,而被提防的那人倒是完全不以為意,逕自將還在作最後掙扎的情人攬向自己,略為傾下身在她耳邊低聲下達不容抗拒的指令:「我想聽歡歡說,歡、歡、最、愛、嘯、日、猋、了。」

<10>

  明白自己今日是再怎樣也避不過,亦不忍辜負情人的滿心期待,玉傾歡低斂著眉眼,舉步艱難地向前跨了一步,即便已深吸了好幾口氣卻仍無法撫平心口因緊張而加速的躍動。近在咫尺的距離讓嘯日猋得以細細端詳那自雙頰蔓延至耳根處的緋紅色,佳人因害羞尷尬而咬著唇的委屈模樣著實惹人憐愛,雖然看著有些心疼但卻又忍不住想再繼續欺負一下他可愛的歡歡。

  兩人就這樣面對著面僵持了一會兒,直至玉傾歡終於下定決心,有些虛軟無力的雙手巍巍顫顫地攀住眼前人的雙臂,掌心裡沁出的薄汗一絲絲滲進墨綠色的衣料裡,羞怯的目光略往左右瞟了瞟,確定沒有太多人關注之後,盡力踮起的腳尖稍微補足她與嘯日猋之間的身高差,徐緩地向前貼近寬大的胸膛;然而,她終是無法完全放下自身的矜持,湊近嘯日猋耳際越說越小聲的告白顯得有些底氣不足:「歡歡,最、最愛嘯日猋了…」

  香甜的髮香混著別在耳邊的花香沁入鼻息,嘯日猋邊聽邊心滿意足地揚起笑容,周遭來回的人聲喧擾在這一刻全成了不重要的背景,旁人所聽不清的字句如輕柔的羽翼般帶著溫暖的熱度拂過耳畔,落入心湖泛起一圈圈的同心圓,被冷落了好些日子的委屈盡付雲煙,炯然有神的雙眸裡只容得下伊人的身影。

  「我也最愛歡歡了!」按捺不下心中的歡喜,嘯日猋喜逐顏開,絲毫不害臊地做出相同回應。兩人之間才剛拉開了一點距離,踰矩的手掌隨即捧起漾著瑰紅的標緻臉蛋,拇指沿著柔軟的下唇來回描繪著唇角的線條,微微歙張的水嫩唇瓣宛若櫻色的誘惑,邀請他一親芳澤,而嘯日猋自是不會放過任何可乘之機,在情人尚未察覺他的意圖時飛快地落下一吻,輕啄只專屬於他一人的甜美。

  「嘯日猋!你、你!」再次被偷襲得逞的那人被這始料未及的舉動給嚇得往後退了幾步,粉色的平底包鞋不滿地踱了足下的黑色玄武岩幾下,修長的手指掩著還殘留著些許熱度的唇瓣,圓睜的杏眼瞪著眼前的始作俑者,一時半刻間尚尋無適當詞彙可表達此刻的震驚。

  待他人探詢的耳語飄入耳際後,玉傾歡才回過神來,驚覺方才的情形已讓兩人成為街上行人側目的對象,臉上潮紅的程度足堪比擬耳邊山茶花的紅艷,不由得又羞又氣地喊了句「嘯日猋!你、你怎麼可以賴皮!」後,自覺羞於見人,立馬風風火火地掩著仍兀自發燙的臉龐轉過身奔離現場,待嘯日猋發現有異時已來不及將人拉住解釋,只餘幾片落下的紅色花瓣在空中緩緩盤桓降落。

  「呃啊…歡歡!歡歡妳別生氣,等等我!」自知大難臨頭,嘯日猋收起嘻皮笑臉的模樣焦急地大喊了幾聲,垂落於額前的金色的瀏海被冷汗浸濕,急忙撇下那些好奇探問的目光,疾步追著玉傾歡跑開的背影,以十多秒跑百米的衝刺速度拔腿狂奔回家好生安撫情人,至於日後嘯日猋原本打算約玉傾歡一起看的恐怖片為何會被迫換成由楔子的作品改編而成的文藝片則是後話了。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